■叶嫚妹

　　老妈在广州待了两周，开始犯愁：“我的番薯还没有收呢。”

　　我们姐妹叽叽喳喳地表态：“我们周末回去收。”

　　“你们又不会。”

　　“我们会。”

　　争论几句，老爸开口了：“我去收，我会。”

　　老妈又开口：“还有姜，也没收。”

　　“知道了。”老爸没有多说，挂了视频。

　　第二天上午10点多，老爸就打了视频过来，问老妈：“哪一片姜是我们家的？”

　　老妈就告诉他，又叮嘱挖好的姜一定要放在院子里晒干再收起来。他答应了一声，就挂了。到了中午，我们就看到他晒在院子里的姜，又干净又整齐。我们齐声赞美，他只是笑笑，并不说话。

　　隔了一天，老爸又和二姑姑一起，把家里的番薯收了回来。我们看不见他们干活的样子，只能透过院子里的摄像头，看着装番薯的双轮车来来回回。他的行动力很强，第三天就将需要做淀粉的番薯榨成了渣，用大盆子装着过滤沉淀。此后几天，我早上打开摄像头，都能看到他在院子里给每一个盆子换水，然后将沉积成团的番薯淀粉捣碎，再重新装满水。等我周末回到家，盆子里的水已经没什么杂质了，番薯淀粉也变得细腻洁白。这都是老爸的功劳。

　　我想要帮忙换水，他不让，说很快就好，把我赶去做早餐。那天早上我做的是炒饭和鸡蛋汤，他罕见地多吃了一碗，笑着说：“这几天花的力气多，饭量都增大了。”

　　吃完早餐，我问老爸：“你前几天说地里的番薯还没有收完，我们去收番薯吧？”

　　老爸摇摇头：“今天不去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我很惊讶。

　　“那几块的番薯叶子比较嫩，我隔几天就采了给鸡吃，要是现在收了就没东西喂鸡了。”

　　“那我们今天干什么？”

　　“不干什么。”老爸说着就出去了，看他的方向，是去上街打牌了。

　　劳逸结合，也挺好的。我一边愧疚自己在家干不了啥，一边感叹要是老妈也能张弛有度就好了。

　　我在家确实干不了什么，最多是跟着老爸一起去浇菜。那段时间太阳大，每天下午喂好鸡，他就出门去浇菜。我跟在后面，有时拿着一个袋子，装他摘好的菜；有时就蹲在菜园边上，看他拉着水管将一块块菜地轮番浇透，偶尔拍几张照片发到群里，让老妈不用担心她的菜，老爸把它们照顾得很好。太阳落山之后，天光尚亮，也不热了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，看着眼前青翠欲滴的菜，觉得真好看。

　　过了几天，老爸发了一张照片，番薯淀粉已经过滤完毕，掰成小块晒在用布垫好的簸箕上了。几个大簸箕在楼顶摆得整整齐齐，里面是洁白细腻的淀粉，另有几个小的簸箕，装着他刚打好的豆子。周末我回到家看到那些豆子，向老妈报告：“今年的豆子有点瞎呀，嗯，挺瞎的。”

　　老妈又愁上了。

　　老爸不管豆子瞎不瞎，每天早晨，他看着天气好，就把东西拿出去晒。他还叮嘱我要小心看着太阳，别让豆子淋了雨，还说晒完今天，淀粉就可以收起来了。我答应了。但那天下午，我看着灰暗的天，还是决定将手头的作业改完了再去收东西，结果还差几张，就听到有人大喊“下雨了”。我飞奔上楼，豆子和淀粉已经被滴了几滴雨点。我忐忑地收好东西后，老爸也回来了，紧张地问我：“东西没淋雨吧？”

　　“淋了一点……”

　　“这样吗？”他转身下楼，我看着他的背影，觉得他有点失落，我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淀粉本来今天就可以收起来了呢……

　　又一个周末回到家，老爸告诉我：“下午去种菜吧。”

　　我摩拳擦掌：“好啊。”

　　到了出门时，老爸挑着一担鸡粪，让我拿着种子和一把小锄头就出发了。到了菜园我才发现，地已经提前翻好了。

　　“爸，你是什么时候把地翻好的？”我惊讶地问。

　　“中午。”

　　“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干呢？”我看着眼前的土地，是之前种了姜的那几块，整整四大块，一个人翻多累啊。而且中午他为了等我回家，很晚才吃饭，都没有休息就又出来干活了。

　　他不说话，开始平整土地，然后按照村里人的建议，从菜园旁边的小溪里提了水，润湿泥土。我用小锄头挖坑，预备稍后栽种青菜。做完这一步，我们将其中的两畦用于播种蒜头，这个简单，只要将蒜头朝下按进土里就行了。老爸告诉我蒜头之间的距离，还不时指点我：“整齐一点，这样长出来才好看。”

　　我想起他堆放在屋脚摆放好的番薯，院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姜，还有楼顶排着队的簸箕，是的，老爸是喜欢整齐的，他喜欢将东西都收拾得整齐悦目。

　　我们种下蒜籽，老爸又在缝隙里撒下了两包香菜种子。然后，我负责施肥，老爸去大菜园里挖了麦菜秧，我们又开始种麦菜。种好了菜，我问他剩下的两块还没翻的地种什么，他说：“过几天我来种豌豆吧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不今天种呢？”

　　“今天的工作量够了。”老爸说着，就往回走。

　　第二天，他早早地起来给菜地浇水，很晚才回来。我问他怎么那么晚，他说小溪里没水了，他要从几百米外的大菜园挑水过去浇。小溪断流几天，他也从大菜园里挑了好几天的水来灌溉土地。

　　我们夸他：“老爸用心种的菜，一定特别好吃。”

　　老妈也说：“我和你爸结婚四十多年，就今年冬天他最辛苦。”

　　老爸听了，依然是笑笑不说话。

　　但他会在视频里和我们描述青菜的长势，都活了，也长高了一点，还说他上山去捡了一担竹枝用来搭豌豆苗的架子。“有三寸长了，是要准备搭架子了。”他说着说着还用手量了一下，又说，“可惜香菜一点都没长，蒜倒是都长齐了。”

　　“一点都没长吗？”

　　“是啊，一棵都没有。你妈之前去那家买的种子也是长不出菜的，说不定是种子的问题。”

　　“一定是种子的问题。”我也同意老爸的意见，又说，“我妈之前种的也还有，够吃就行了。”

　　“嗯，够吃就行了。”老爸点头，“等你妈回来，再问她怎么办吧。”

　　啊，老爸说得对，老妈快回来了。

　　老爸将家里照顾得很好，可是在这一刻，我们依然期待着，老妈快点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