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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九岭山里

  ■川梅

  过场

  一串鸟鸣翻出山坳,把黄昏荡过来了。风跟着来凑热闹。村口的老树在风中摇晃,晃落了几许叶片。

  山那边人家的炊烟,往空中飘,好像是给暮色指方向。河流悄悄躲过时光,往后路上去了。

  狗想跟树上的鸟交流,摇头摆尾地逗鸟开心,鸟也不理狗。在九岭山里,狗跟鸟不在一个层次。狗智商再高,也没有翅膀。

  河对岸的村子,有人在喊晚归。那声音已经沧桑,在旷野上荡了几下,就隐入了苍茫。

  日月

  山里的日月,一条道走下去,有深远的方向。也有很多歪路,蛊惑多,容易误入歧途。

  想要行得稳,一定要高瞻远瞩。在九岭山里,坚持在正道上行,说起来容易,真走起来,就难了。

  歧路多。往右容易偏差。往左边,极端起来,也会回不了头。在九岭山里,哪条路是捷径,容易抵达,旁观的人清楚,赶路的人往往迷茫。

  村子小,炊烟升到高处,也指引不了方向。在九岭山里,炊烟都听风的,风往哪个方向吹,它们就委身哪个方向。

  狗跟着

  年纪大了,狗成了娘的跟屁虫。上山跟着,下田跟着。去百丈寺礼佛,也跟着。

  狗跟着的画面和谐,有宁静的美。九岭山里乾坤大,狗背驮人间烟火,有很多机会。

  到山外市场去,娘不准狗跟着。先是劝,再是骂,后是打,也不准狗跟。在山外,市场是另一个社会。水很深,狗去了,会回不来。

  狗懂娘的意思,挨打挨骂也不生气。就守在娘的背后,看时光慢慢远去。

  慢

  边界北边的村子,爱唱斑鸠调的老人老了。唱过的调子,飘荡了几天后,没有了余音,边界上,仿佛少了一种腔调。

  边界上的村子小,人也不多。少了一种腔调,花鼓调显单调了,采茶调喊几嗓子,腔调也慢了。

  四面的坡上草木葱葱,吃草的羊,也一副慵懒的样子。啃几口草就抬起头,望着远方发呆,看路上的人走过场。

  狗不叫的时候,鸭子会叫,鸡也叫几声。它们的声音慢,一叫,整个山脉都不说话,仿佛慢下来了。

  路径

  上山的路才到坳上,就掉头往下,去了另外的方向。那些往高处的欲望,纷纷凋谢。

  牛从背面转到正面,也不惊讶。牛眼里,路都是人走出来的。在九岭山里,只要有人,就不愁没有路径。

  邻村那个傻瓜,不要路,也不要方向,甚至不要抵达。常年四处乱转,笑得快乐无比。在九岭山里,一个傻瓜,为什么活得如此轻松。

  那些改变了方向的路径,都有目的。路两边的无花果毫无怨言,它们从来不需要花期。山坳上的风荡过来,想摇晃它们,少了一些力量。

  黄昏

  狗打山那边的村落回来,像是获得了好事,尾巴摇得得意扬扬。路两边的狗尾巴草,也跟着摇。

  黄昏沾在狗尾巴上,狗感觉不到,娘看到了。娘埋怨黄昏来得太早,对着狗骂了一声。狗看娘的脸色,赶紧做怪动作,给娘讨好。

  黄昏每次来,娘都手忙脚乱。在九岭山里,娘手上的时间太短。光阴,仿佛转得快了一些。

  山坳上下来的风,以为娘喜欢慢生活,一路上慢慢荡漾。慢慢荡漾,还没进村,四面就已黄昏。

  秋意

  几只鸟在树上闹,一边喊,一边乱窜。树已经沧桑了,不胜鸟鸣的影响,悄悄落了叶片。

  树下刨食的鸡,凭落叶就知了秋意,抬起头仰望。在九岭山里,鸡喜欢歪着头看天下。看到的真相,就有些偏。

  村子周边的田亩上,稻禾纷纷低下了头。禾叶下的稻花鱼,肥了,也不嫌水浅。

  山外弯过来的大路,经过了很多高低,已经气定神闲。它们来头大,让山里的意境,慢慢虚幻。

  念旧

  从湖北方向进来的路大了。湖南过来的也是大路。江西的路赶紧跟风,悄悄发胖。

  它们都大起来,边界的社会就小了。意境很深远,也小了。一些村子空出地盘,跟另一些村子合到一起,想显得大气。

  九岭山里,从哪个角度望出去,都是大方向。望不到头,只望得到苍茫。天空中偶尔飞过的鸟群,仿佛不知愁滋味,缓缓扇动翅膀。

  放弃了的那些过往,野草丰茂。念旧的牛羊,痴情的狗,还有鸭子。它们很多时候故意走错,绕一个圈,去老地方走个过场。

  意义

  人少了,农业开始偷懒。从一面又一面坡上撤退。退到平地上,苟且起来,也心安理得。

  被放弃的那些地盘,荒芜了,也看得淡,世事洞明皆学问,看不出什么破绽。

  乌龟想占风水的便宜。常常从野史中探出头脑,认定平安无事了,就会爬行一段。在九岭山里,它们爬得慢,缓解了很多真相。

  那些活久了的树,见识了太多过往,谨慎得很。在社会上故意装怂,装着不懂意义。

  夜

  夜黑下来,就探听不到方向了。境界仿佛猛然小了,村里的鸡开始隐隐不安。

  它们怕黑。

  怯了很久,胆子才慢慢肥一些。试探着喊。想把夜喊亮,喊出天下白。

  它们喊了一阵,没有回应,就停下来。睁大眼看夜,越看越黑,慌慌地又喊。

  鸡的嘴尖,喊出的声音更尖。仿佛有穿透力,从黑中穿过去,拐几个弯。山脉上的村子里,鸡跟着叫起来。

  黑,就慢慢松动了。

  在九里山里,夜深远,也禁不住鸡叫。再叫下去,天就会亮。

  往慈悲方向

  边界上的鸭子,无意中发现九岭山胖了,慌忙用方言警示。喊了半天,河流没听明白。爱惹事的蛤蟆,仿佛也没听明白。

  山坡上啃草的羊,好像听懂了鸭子的惶恐,悄悄茫然四顾。在九岭山里,羊群是真正不想胖的。它们胖了,就会有不祥降临。

  百丈寺在几重山坳之外,通往的路径弯了又弯。

  那些连绵的山峰相当平仄,也不懂天干地支。它们一直想行动,只是时光太忙,动作显得缓慢。

  河流

  一到月半,月亮就胖得圆滚滚了,那些好色的云朵,变幻成狗的形状,想要吞月。

  村子里的狗,没有这么胆肥,它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偷窥远山苍茫。在九岭山里,狗不怕夜黑,只怕夜黑深处,藏着什么不安。

  月光之下,仿佛天下都是肥胖的。村落走不动,农业在风中摇摆,其他敢行动的,也都无问西东。它们背后的影子,胖得有些变形。

  河流匆匆拐弯,好像跟肥胖没有关联。在九岭山里,水边的老树,比乌鸦更廉洁,面对太多的无常,也不露出内涵。

  老人嘴里渐渐鸟语

  树上的柿子还有很多,想办法都摘得到。老人也不摘了,让它们留在树上,等鸟来吃。

  村子里事不多,人也不多,空闲多。在九岭山里,到处都是闲的。闲多了,人仿佛就怂了。

  没有人来,一天也见不到几个人,没有人说话,一天也说不了几句人话。跟鸡鸭说话太俗,跟树木花草说,又太苟且。

  光阴乌龟一样,慢得要死,老人只好守在树下,逗鸟玩。时间长了,老人嘴里开始鸟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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