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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团糯米饭

  ■钟小巧

  在老家,春节前,有做客家娘酒的习俗。客家娘酒,就是用糯米酿的酒,呈淡黄色,所以老家人习惯叫它“黄酒”。

  曾听母亲说过,春节前酿的黄酒,酒醇、耐藏,一整年都不变质。母亲说不出个所以然。其实我至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。而事实证明,确实如此。老家的那些老人,虽文化不高,甚至是没上过学,但所说的,是至理,是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,即经验之谈。

  我喜欢喝黄酒。黄酒煮鸡蛋,最朴素也是最经典的搭配,简称鸡蛋酒。坐月子餐餐吃,竟吃不腻。平日,鸡蛋酒也常常唤起我舌尖的记忆。家里随时备有,就像那些爱酒的人,家里从不缺酒。市场有出售。但我不必去市场购得,所备的,不是母亲酿的,就是婆婆酿的。

  比之糯米酒,我更喜欢吃糯米饭,用来酿酒的糯米饭。这种糯米饭,可不同于平常煲大米饭那样煲出来的糯米饭,用电饭锅、压力锅煲的糯米饭,烂巴巴、黏糊糊,没韧劲、没糯香。而用来酿酒的糯米饭,是用甑子蒸出来的。

  记得小时候,家家户户都有甑子,但不常用,只有办大酒席或酿酒才派上用场。它是木制品,像木桶,有盖。把泡过的米捞起,放入甑子,盖好,再放入大锅里,大锅水浸至甑子三分之一处,然后用大火蒸,记得时不时往锅里加水,一小时左右,饭熟。揭盖,水蒸气喷然,饭香喷然。白饭粒粒,晶莹剔透,软而不烂,黏而不糊。我至今认为,再没什么炊具比甑子蒸的饭好看好吃,无论大米饭,还是糯米饭。

  我对母亲说,那么好吃,我们可以餐餐用甑子蒸大米饭吃啊。母亲笑骂我想得美,说甑子容量大,要放很多米才能蒸,还费时间,费柴火,我们平常家庭的平常餐,是用不上的。

  母亲把事先洗刷干净的簸箕拿过来装饭的时候(为了快速晾凉),父亲把他的盘子也拿过来了,我们几兄妹学父亲把各自的碗子也拿过来了,围着灶台,骨碌骨碌吞口水。母亲便叨叨:你们这些好吃鬼饿痨鬼,真是一个模子的,糯米饭被你们吃了,我拿什么酿酒?叨叨归叨叨,母亲还是给我们拿过来的盘子和碗都盛上一勺子饭。父亲呵呵笑,我们也呵呵笑,端走各自的糯米饭,趁热吃。

  父亲找来白糖,说糯米饭要拌白糖吃,才有灵魂,赛神仙。哥哥伸过碗去要白糖。我才不要呢。我要吃白饭。搅拌白糖吃容易腻,甜腻味夺走了糯香味。我把糯米饭揉成团,用手抓着吃,就像后来我在电视上看过吃手抓饭一样,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咀嚼,嚼出淡淡的饭甜、淡淡的饭香。甜香在唇齿间,久久不散。糯米饭,耐饱。填饱肚子,甜蜜与快乐也随之而生。

  可是,每年只在春节前吃一次。吃了今年的,盼着下一年的,就像现在的小孩子盼生日一样。一年又一年,不知不觉,长大了,离开家了,那一团糯米饭,只能常常填在心里。

  心心念念间,一晃就过去几十年了。老家的黄酒易得,甑子糯米饭却不易吃上。有一年寒假,带女儿回乡下她奶奶家,是突然想着回去的,没事先告知。回去,见婆婆正在蒸糯米饭准备酿酒。婆婆酿酒经验很丰富,几乎没失手过,酿出的糯米酒,色清、味醇、出酒多,又甜又香。我喜出望外,惊叹有食福,有糯米饭吃了。刚出锅的甑子,热气腾腾,又见白饭粒粒,晶莹剔透。婆婆给我们一家三口各盛一碗。我还是习惯揉成饭团,用手抓着吃,还不忘让朋友圈先吃。丈夫要拌白糖吃,让我有看到父亲的恍惚感。女儿先尝白饭,一小勺塞进嘴巴,却吐了出来,说有什么好吃,又尝糖饭,仍吐了出来,说真不懂你们竟吃得津津有味。

  我吃了我那碗,还想吃女儿那碗,只因吃太撑了,无法再吃。要是在以前,我肯定能吃下去。现在生活好了,胃却小了。

  再看朋友圈,不料引来一大堆馋虫,这些馋虫,都是与我同龄或长辈,都感慨是久违的味道,是故乡的味道,是童年的记忆。其中有个微友的留言,给我印象深刻,他说,甑子糯米饭,已成我唇齿间的传说了,若有幸再吃到,吃的也只是一种情怀。

  所言极是。那是一团糯米饭,那又不是一团糯米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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