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铲茶山

  □叶嫚妹

  一到了八月,母亲又开始念叨着去铲茶山。

  姐姐和我都不同意,我们家的茶山很远,走路要走半个小时,母亲的腿脚不好,何必去受这份罪呢?而且那山上的茶树既高且老,每年也没多少茶籽,茶油就更少了。这样费时费力地去铲茶山,实在是不划算。

  母亲却有自己的理解:“就因为茶籽不多,才要去铲啊。不然荒两年,还能有什么收获?我每天慢慢铲,不累的。”

  怎么可能不累呢?母亲干活向来是起早贪黑,恨不得一天干完。最重要的是,无论我们怎么劝说甚至“威胁”,等我们离家外出,她还是 “一意孤行”。没办法,我们只好在周末时回到家,陪着她铲一天半天,希望她能轻松一点。

  这一天,是我陪母亲去铲茶山。

  初秋的早晨,阳光依然炽热,但草叶上已铺上一层露水。一些小野菊沿路开放,一种不知名的紫色藤蔓也在风里招摇,道路越走越安静,我也逐渐开心起来。山路走到一半,我就想起小时候铲茶山的情景。

  那可真是一项盛事。对于小孩子来说,大概更像一场秋游。也是在这样乍凉还热的初秋,大人们扛着锄头、拿着镰刀、挑着鸡鸭、带着锅碗瓢盆,领着我们这些小孩子浩浩荡荡地来到山里。到了山脚下,放下鸡鸭,让它们自己找虫子吃;指挥孩子,大的干活,小的旁边玩去;自己也拿着锄头,开始卖力地锄草。到了中午,大人就指挥大孩子去河里打水烧开,再将带来的米和菜干放进锅里,煮成一锅香喷喷的米粥,而这时,大人还在抓紧时间继续锄草。等到粥好了,才会急匆匆地下到河边,捧一捧清凉的河水洗一把脸,然后三两步回到锅炉前,三两口吃下午饭,稍坐一会,又急急忙忙地开始干活。那时我们回家也很晚,往往是小鸡小鸭都已回笼,我摘了一天的野果野花,已经累得开始打瞌睡的时候,才收拾好东西,踏着沉沉的暮色往回走。

  而现在,我看着即使戴着手套,也开始冒出水泡的手,不禁感叹自己的变化之大,这才铲了一个小时呢。

  母亲非常善解人意,体贴地问我:“要不你先回去吧?”

  “才不要。”我一边回答一边努力地挥动锄头,觉得脚下的泥土非常蓬松,锄头过处,草伏树偃,不由得心情大好,对母亲说:“妈,这一块地的土很松啊。”

  母亲说:“是啊,我年年铲着,所以土就松了。如果隔几年不铲,这里的草就会将根扎得很深,也就不好铲了。”

  “但是这样好辛苦啊,每年又没有多少茶油。”我还是有点不情愿。

  母亲也依旧耐心地分说:“有就不错啦。我刚嫁给你爸那会,这里还是一座荒山呢。这一片茶林,还有上面那片杉树林,都是我和你爸一点点砍光杂树,再一棵棵种起来的。那时我们家哪有茶油,现在每年自己用的不就够了,有时还可以给你姐一点……”

  我默默地听着,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过许多次,也知道她最后的结论一定是那个朴素的真理:有付出才有收获。但我仍然时时为她和像她一样辛勤而又朴素的人悲伤:他们那么辛苦,但农事很多时候,真的是靠天吃饭。有时一场风、一阵雨,就会让长久的劳动付之东流。可是他们却不抱怨,也不气馁,依然勤勤恳恳地在自己的土地上辛苦地劳作着。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,只知道肯下力气,就会有收成。即使今年没有,明年也会有。

  就是这种朴素而坚韧的思想,养育了整个中华文明。

  我想到劳动课上裹足不前的学生,我想到畏惧泥土的侄女,我想到周围越来越多荒芜的农田。时代在进步,农事也越来越不受欢迎,肯踏踏实实侍弄土地的人,是多么珍贵。

  我望着不疾不徐地铲着茶山的母亲,大声地说:“妈,明年我们挑个时间,全家人一起来铲茶山。也像以前一样,带着锅和米,来这里做饭吃。大家都要来,不能休假就请假!”

  “好呀,那你可别忘了。”母亲的回答带着笑,格外有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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