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川梅

　　往任何方向都有通达

　　一大早，父亲荷起锄头，到农业上看水。溪水从庄稼地弯过去，稻禾纷纷抽穗。

　　狗在父亲背后远远观望，狗眼中，四面很空，父亲很小。父亲侍候的农业，也很小。

　　父亲背后的村落，像一只烟雨中的青蛙。喊几声，就成了一幅水墨，仿佛很多底蕴。

　　娘正把牛羊赶出村口，让它们自己选择去向。在九岭山里，天地很大，往任何方向，都有通达，也有余地。

　　晓风拂弄万千柳意

　　河流弯过来时，残月还未隐逸，天就亮了。杨柳岸上，晓风正在拂弄万千柳意。

　　狗仿佛是看到轮回了，冲着河流吠几声。再回头对着村子吠几声，又冲着远处的苍茫吠。吠过之后，意境仿佛就深远起来。

　　村子里的人，缓缓把门打开，站在门口打望，打望得有些茫然。光阴无声无息摇摆，摆动的幅度，有些不知深浅。

　　下了早蛋的母鸡，从鸡窝高调出场。把一串串炫耀抛向空中，整个山脉，仿佛一派生机。

　　河流

　　水涨到端午，河流就肥胖了，开始很多隐患。再胖下去，会没有意义。

　　农业头痛，忙农事的人也头痛。他们穿着雨衣的背影，十分胖大，在田亩上左右，有些无可奈何。

　　另外一些闲人盯着水，河水混浊。在九岭山里，浑水是有鱼的。很多长长的鱼竿伸入浑水，想捞几竿欲望。

　　后来河流慢下来了，开始拐弯，仿佛不赶时间。在九岭山里，有很多纵横。河流慢下来，就有机会。

　　底蕴

　　下了几场雨，把天空都打湿了，太阳懒得出门，整个苍穹都是阴的。

　　村子烦，村子面前的田亩上，庄稼情绪低落。爬上篱笆的瓜藤，仿佛捡了便宜，昂着绿色的欲望，往空中钻。

　　闲了多年的牛依然厚道，面对世相也不多嘴。在九岭山里，牛看多了过往，习惯了沉默。

　　村子背后的山峦，被雨喂胖了。它们苍茫的姿态，仿佛已经胆肥，渐渐有了底蕴。

　　仿佛山里的光阴

　　雨细了，村子四面天青色，仿佛一幅水墨。远远望，到处春意闹。

　　屋后的芭蕉，一门心思招风。仿佛不知愁滋味，风中摇摆的姿态，比唐诗骚，比宋词更骚。

　　很多路径探头探脑，在意境上绕来绕去。有的绕出了境界，另外的一些，绕了一大圈，又绕了回来。

　　娘蹲在菜地上，用心移栽爪菜的秧苗。想把它们做大。娘的动作缓慢，缓缓移动的背影，仿佛山里的光阴。

　　喊风

　　风过去后，山上猛然寂静下来。村子不习惯，伸出好多路径，往四面打探。

　　青蛙也不习惯寂静，没有风，就少了很多意义。在农业深处，它们放开嗓门，一边喊年成，一边喊风。

　　没有风，田亩上的稻禾依然轻轻摆动。仿佛是陶冶在风中，它们一年一轮回，最大的所悟，是要有风。

　　村子里的群众，在田亩上侍候农业。累了就直起腰来，冲着苍茫吆喝。在九岭山里，这样的吆喝有些盲目，又有些沧桑。

　　便宜

　　意境深远后，狗吠就便宜了，鸡鸣声也便宜了。那些悄悄绽放的花，也便宜了。

　　光阴荡在意境之上，比意境便宜。绕村而过的河流，背景很深，来头很小。它们也不留下来，仿佛怕被便宜了。

　　村子很便宜，头上的日月，很简单。村子里的光景，也很简单。那些想翻越山坳的欲望，还很瘦。

　　农业更便宜。播种，移栽，收成，整个过程都是人为的。传统而又经典，没有什么花样。

　　鸟在稻草人头上撒野

　　林子里出来的鸟，看见农业肥了，胆也肥起来。从农业上飞来飞去，在稻草人头上撒野。

　　很多不会飞的野物，躲在稻草人边上望，把稻草人仰望成真人。不敢乱动，在光阴里等机会。

　　村子里的人，看见野物打农业的主意，跑过来大声吆喝。他们的吆喝声粗野，响过去，会摇动光阴。

　　山脉深处的那些村子，把农业当成机会。在九岭山里，村子小，劳动也小。只有农业很大，仿佛是捷径。

　　狗歪着头听了很远

　　山谷中的野花，借着月色绽放。夜深人静，它们动作慢，没有弄出声响。

　　没有风来，几朵云遮住了月亮。云的虚影刚好罩住山谷，罩住了花开的声音。

　　几只萤火虫打着灯笼乱飞，像是在找意义。它们的灯笼很小，亮很小，照得这片意境，也很小。

　　村子在谷口深刻，已经梦了。檐下的狗歪着头，竖起耳朵，听了很远，仿佛在听什么过往。

　　山乡

　　多年以后，村前村后，荒地比菜地多了。山上山下，荒垄比田垄多了。

　　荒地多，野物就多了。娘种菜的时候，常常顺手多种几个稻草人。让它们一一守在地头，分一些责任。

　　荒垄多，野物更多，父亲种田，也要用心多种几个稻草人。让它们站在农业上，有一些担当。

　　那些在山里赶路的人，偶尔路过村子，停下来远远打望。会以为这片天地，仿佛还有很多人。

　　意境

　　狗在河边发呆，看见风来，喊了几声。河流以为有事，慢下来。缓缓地弯一弯，改变了角度。

　　山坡上的杜鹃花，开得有些艳俗。它们像山里的乡愁，表面上风光，却少了一些哲学的深度。

　　风在山坳上荡了好久，听到狗叫，故意放慢了速度。到了村口，又转向另外的田垄，仿佛想要去影响农业。

　　几只肥硕的鸭子，肥得有些骄傲了，在门口炫耀一番，又踱到屋后喊叫。喊得正在肥硕的芭蕉，悄悄低下了打算。

　　山中

　　左岸的鸟鸣淡泊，叫起来，仿佛不太用心。右岸的鸟肥胖一些，声音洪亮，把半面山坡都喊绿了，多出了很多表面意象。

　　村子和山峦对望，山不转，路转。路不转了，水转。在九岭山里，水是便宜的，一直绕着那些山峦转弯。

　　村子里的群众，成天在村子和山脉上转。仿佛是想找一些背景，又或者只是为了一些更好的打算。

　　时间转得很慢，仿佛没有实际的意义。在九岭山里，鸟翼飞在空中，带不动光阴，也影响不了空间。

　　鸽子

　　水看到村子，老远就慢下来。绕着农业的形势，拐好几个弯，拐出了很多沧桑。

　　一只乌龟从水里上岸，爬得比时间还慢。爬动的姿势，看不出目的，仿佛拥有很多光阴。

　　狗在河边的老路上，走得摇头摆尾。它走过的后面，很多的狗尾巴草像是受到影响，没有风，也轻轻摇摆。

　　几只鸽子在屋顶上观天下。笨拙的样子，胖得像赞美诗。它们声音油腻，仿佛已不是从前的观念。

　　世相

　　不清楚是哪条垄里来的风，在方圆上撒野。弄出好多意思，也不收手。

　　狗打村子里窜出来，追着风吠叫。绕过好几条垄，把风赶过了山坳。

　　没有了风，村子就懒了，仿佛少了很多意义。散落在各处的稻草人，望着农业发呆，想找出路。

　　各家的门都敞开，门前的空地上，鸡鸭正歪着头。在九岭山里，它们不歪头，看到的景物就是歪的，看到的世相，也不方便。

　　青蛙

　　雨还在山腰上酝酿，慢慢打主意。青蛙就在水边喊起来，它们喊声响，整个农业都听到了。

　　农业渴了好久了，费尽很多心机，准备已经充分。只要雨下来，抽好了穗，就没有什么事了。

　　河水从村前流过，也很瘦了。木桥搭在最直接的地段，站在桥上，看得清前面，也看得清河流的后面。

　　青蛙的喊声有些油腻，响到河流前面，被甩出来。到河流后面的，也被甩了出来。整个领域都是青蛙叫。不知要等多久，雨才会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