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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听已是曲中人

  ■吴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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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车内放着音乐,女儿轻声跟着哼,她好像每一首歌都会唱,而我却只觉旋律熟悉。这些歌,都是她收藏了混在我手机歌单里的,所以这份歌单有新有旧,有她喜欢的也有我喜欢的,那些新的大多我都唱不出来,而旧的唱一两句后突然又忘了词……闻音而歌的年代原来已离我远去。

  是的,成家之后,再没有为听一首歌而听一首歌。听歌的同时必然也是做着其他事情的,不像从前,喜欢一首歌时便能只做听歌这件事,一首歌总是单曲循环,歌词也认认真真地抄在本子上,比做功课还认真,于是单抄歌本就攒了好几本。突然怀念那些只为听歌而听歌的时光,那时心里无忧,却爱听着伤感的歌,没有遇过的人、不曾动过的情,好像在那歌里就都有了,颇有为赋新词强说愁之嫌。但是,听着歌就能安静过一天。有时听着听着就落泪了,在生活中极少为事为人哭泣,常常眼泪都是给了书里人事、歌里故事。有时遇到极喜欢的歌,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听,还会在那歌里虚拟出一个又一个故事,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生。这跟看小说、看影视剧有异曲同工之妙,不同的是,小说跟影视剧里有具体的人事物,而歌的想象空间大了,我反而更能代入其中。对于本就爱幻想的我来说,或许正因那时没经历过多少事,才会觉得那空间广阔,能设想的世界更大。那时,以为自己已经深刻地理解了歌曲歌词,如今回首,才知是夜郎自大。事非亲历不知深浅,一些歌词字字璇玑、一些旋律掷地有声,当时哪有真懂。而今再听,方知已是曲中人。

  说起来,抄歌词应该是除了唐诗三百首之外,引领我走进诗歌大门的关键。我最初看的抄歌本,是我一个堂姐的,记得封面是一个日本女郎(后来知道是山口百惠),里面抄的一些歌我还记得。《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》《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》《雾里看花》……那些歌,彼时我都未听过,却觉得歌词很美,姐姐的字也很好看,我便学着抄。抄着抄着,便也学着写上了这种分行分段的文字,然后,就有老师帮我把这些玩意投给了报社,后来又有人告诉我,这玩意就是诗歌。

  而后看书摘录,也是从抄歌词开始。小学五六年级时,一些同学也开始抄歌词。1995年至2001年,抄歌词竟成了我们那时的流行。我大约是特别爱抄歌词的一个,那几年盛行的电视剧、综艺节目以及动画片的主题曲和片尾曲的歌词,我都要跟着电视抄。字幕快,我一次记不了,就分好几天抄,以至于我攒下一堆抄歌本。天天跟着学、跟着唱、也跟着抄,记忆便尤为深刻,有时候写作文便能用上。我尤为喜欢有画面感和故事感的歌,彭羚唱的《聊斋》主题曲《隔世情》是我当时的最爱,“长夜天空,冷的风……”清冷空灵的声音一出来,就仿佛已置身聊斋世界。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写作文,我都会不自觉地用“长夜冷空……”或“冷风吹开这夜的长空……”开头,事实上,在我后来不少的文字里,多多少少都会有某些歌曲的影子,确实有太多的灵感是来源于音乐了。

  后来,小姨开了一家音像行,我就成了那个负责放音乐的人。音像行总要放点歌吧,这样才好吸引别人来买歌碟,我于是总挑自己喜欢的碟片来放。Beyond跟任贤齐的CD是放得最多的,前者有《大地》《真的爱你》,后者有《心太软》《伤心太平洋》,都是百听不厌。小姨也由得我,反正她也爱听,当然我不时也会放一些杨钰莹、孟庭苇的歌,那是小姨喜欢的歌。有一段时间,我就住在音像行的小阁楼上。每天下面放着音乐,我就在阁楼上看书,做手工。因为可以放自己喜欢的音乐,偶尔还能看影碟,我总是特别喜欢帮小姨看店。坐在店里,听着音乐,我就在那写写画画,有时写写所谓的小说,有时画画、做手工。那时就想,看店真是天下最舒服、最好的工作了,以后如果我要工作的话,应该就找这样的活,要不就去图书馆。但谁能料想,以后我除了还在写这件事上依然坚持着,其他的事都全变了呢?甚至没过几年,音像行都销声匿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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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都说,文字是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状态的,音乐亦然。我的歌单偶尔更新,更换却很少。我似乎很难对一件事感到厌烦,包括,厌烦一首歌。比如我不怎么玩游戏,在游戏消消乐出来之前,我只玩环游世界80天,一个单机游戏玩了好几年,而后开始玩消消乐就只玩消消乐,又是一个游戏玩了近十年。

  真的喜欢的歌,每天都在耳边响着,也不觉有什么不好。所以,我不爱换歌,只偶尔更新。用U盘、MP4听歌的年代,我会加载到里面的歌直至容量不足。如今使用手机,直接网络播放了,也是一首接一首地放进歌单,歌单便越来越长……歌单里最久的歌,如《笑红尘》《得意的笑》《潇洒走一回》《发现》《直到世界的尽头》《绊》《我难过》……都是大学时期就在MP4听的歌,而后被转载到U盘,最后再收藏到网易云歌单,从无间断地听着。算一算,听得时间最长的那首居然已经有十六年,杨过都等回姑姑了。如此一想,自己也倒算长情。再认真想想,还是性格使然。在数字化的今天,获取音乐的方式变得更加便捷,但那份对经典歌曲的钟爱并未因此减淡。相反,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,那些熟悉的老歌更像是一位老朋友,静静地陪伴在旁,给予我安慰与力量。虽然我也不断地在歌单中加入一些新的元素,探索不同风格的音乐,但那些老歌始终占据着一席之地,它们是我心灵的港湾,是我在纷扰世界中寻找宁静的钥匙。那些承载了我青春记忆、情感起伏和成长痕迹的旋律总能穿越时空,带我回到那些青涩而又温暖的日子。初中时,最爱任贤齐的歌,那时一腔侠气,一心向往江湖,每每听他的歌,就觉得自己已身在江湖,明明是个女孩子,偏要天天对着姐妹们唱《兄弟》,说自己是浪迹《天涯》的侠女,以后要写很多武林的故事。高中时偏爱小刚,一首《黄昏》真的从上午听到黄昏,反反复复也不生腻,连带着那几年都特别偏爱落日晚霞,时至今日仍对黄昏有滤镜。大学至今,陈奕迅的歌一直高居我的歌单榜首,那个不太帅的男人唱着我爱的歌,从《天下无双》《全世界失眠》《孤独患者》《一丝不挂》到《单车》《背包》《稳稳的幸福》,每一首都唱在我心坎上……这些年,古风歌曲、戏腔也渐渐在歌单上多起来,但目前依然没有谁的歌能像陈奕迅的歌打动我。

  喜欢的事,一直做着;喜欢的歌,一直听着;交心的好友,一直来往……我这份对某一首歌、某一个事物的执着与长情,自诩应该是少见的。这样的性格也影响着我的生活态度,我并不追求广泛而无深度的社交,珍惜那些能够真正交心、共同成长的朋友。我恋旧也专一,既执着也倔强。有时,我会想,或许这就是我所追求的生活最美好的样子——在变与不变之间找到平衡。音乐如此,人生亦是如此。我们在不断变化的世界中坚守着内心的那份纯真与热爱,让生命之树因这份坚持而更加枝繁叶茂。而那些陪伴我走过漫长岁月的歌曲,就像是一串串闪亮的珍珠,串联起我过往的点点滴滴,成为我人生中宝贵的财富。

  岁月如歌,悠悠流转,当我已成曲中人,我依然穿梭于每一个音符编织的梦境。车窗外,风景变换,如同生命中遇见的形形色色。老歌是旋律的回响,更是记忆的钥匙,轻轻一转,便能开启往昔的闸门。我将这份对音乐的情感,融入生活的每一个角落。早晨,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,与《清晨》的旋律交织在一起,唤醒沉睡的心灵;午后,一杯咖啡,一本好书,耳边是《平凡之路》的低吟浅唱,让人在喧嚣中寻得一丝宁静;夜晚,万籁俱寂,一首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会温暖孤独的灵魂。

  哪怕已经再没有为听一首歌而听一首歌,听歌依然是我与自己对话的方式之一。我会在女儿熟睡后,悄悄放一首《匆匆那年》,让思绪飘回青葱岁月,那些关于梦想、关于友情的片段,在脑海中一一浮现。那时的我们,简单而纯粹,一首歌就能让心灵得到慰藉,一个拥抱就能驱散所有的阴霾。又或者像从前一样沉溺在某首歌曲的故事之中。

  现在,女儿也渐渐长大,她开始有了自己喜欢的歌曲类型,也会极力向我推介她的所爱。就像我从前会在刻录给父亲的歌碟里录进几首我爱的歌一样,她在我的歌单里默默地放进她爱的歌。她爱着的,希望我也能爱——我接收到了这样的信号,并且我很乐意以音乐的方式与她建立起更深的默契。我们彼此分享所爱,彼此侧耳倾听对方的话语,我觉得这就是很好的一种相处状态。而这大概也就是传承吧,对音乐的热爱、对生活的热爱,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地延续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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