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梅源

　　一

　　曹照有一段奇特的情感经历，未曾真正恋过，却经历了实实在在的失恋。后来，他给这段情感加上一句注解：还没享受恋爱的甜蜜，却沉重地承受了失恋的痛苦。

　　那年，曹照刚上大三，眼看四年大学生涯悄然过半，仍单身一人，心里难免着急，原来大学并不是大家所形容的恋爱天堂。曹照不是英俊帅气的那类男生，性格偏向内敛，在大学校园显得不太起眼，一直没有女朋友也并不奇怪。

　　曹照和她不在同一所大学，两人相识缘于一次高校志愿活动。她一米六多的瘦高身材，肤色不算白皙，衣着打扮稍显朴素。在闲谈中，曹照发现她知识面广，看事情有独特见解，积极参加学校社团活动，是个热血女青年。活动结束时，她有不少物品需搬回宿舍，曹照自告奋勇帮她一起搬回去。在公交车上，也许想给曹照留下好印象，她用手遮嘴，细声打电话让舍友帮忙收拾她的桌面和床铺。

　　在那之后，曹照闲暇时会与她发短信聊天，借以打发寂寞的时光。在曹照眼里，她不漂亮，不是想象中女朋友的样子，因此，他多少次告诫不能与她发生感情纠葛，仅限聊天。然而，或许是从来没有与其他女生有过如此频繁地交流，感情也没有寄托，现在终于有个女生闯进生活，一起谈天说地，有时甚至会嘘寒问暖一番，让曹照感受到了女生的温暖，沉寂多年的心慢慢炽热了起来。时间稍长，便产生依赖，下午打完篮球回到宿舍，拿起手机总是希望能看到她发来的短信。聊着聊着，两颗同样“欠爱”的心越聊越暧昧，渐渐聊到了男女朋友的话题。尽管曹照内心深处提醒自己不可意气用事，但不知是出于尝试还是冒险，一次短信聊天时，在相互试探后，曹照忍不住发送出“那你做我的女朋友，好不好”的短信。对这个问题，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。从那时开始，仅见过一面的曹照和她，或许都已将对方当成恋人了。

　　“确定”关系后，曹照不时心生悔意，觉得她不够漂亮，怕在同学面前丢脸。男人大多是外貌协会的，此话应该不假。只是曹照又极有大丈夫气概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，做男人要有担当，也就认准她是女朋友了，还将手机通讯录上她的姓名改为“my girl”，保持与她的短信恋爱。圣诞节快到了，曹照寄了一套《罗兰小语》送给她，她则回送了一张肯尼·基的萨克斯CD碟。

　　二

　　圣诞节过后没多久，曹照与她相约到风景秀丽的白云山游玩，这是他俩的第二次见面。两人久未见面，脸上都洋溢着爱的微笑，兴致勃勃地讲述各自的学习和生活。沐浴着冬日暖阳，石径两旁的花儿舞动着曼妙的身姿，一切显得那么美好。不过，曹照还是隐隐觉得她长得不怎么好看，心想她能漂亮点就更幸福了。

　　下山的时候，不知什么原因，曹照发现她的态度慢慢发生了变化，对曹照有点爱搭不理。一起坐公交车，她沉默不语，问她也不怎么搭话。试着问去她学校逛逛，她推托了，约她去上下九，她说还有其他事。曹照一路纳闷得很，找不出她态度发生急剧变化的原因。公交车先到她的学校，她起身下车时，曹照轻声说了句“你自己小心点”，她头也不回，招呼也没打，曹照的心霎时如同当时的天色那般黯淡。过了很久，曹照依然记得她那次的背影，是那么的无情，那么的残忍。

　　曹照回到学校后，发信息给她，如石沉大海；打电话给她，无人接听。曹照就此彻底地“失恋了”，刚刚开始的迟来的被动的爱竟如此短暂。曹照为此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，此前与她“恋爱”时，有个恋人关爱着自己，突然一下子没了，难以适应。痛苦的另一个原因是自尊心受到打击，那么快就被人甩了，而且是被长得不清秀的人甩了，还被甩得不明不白，自己肯定是有哪方面被她嫌弃。

　　那段时间，曹照极易触景生情，遇见校园内外成对亲密的恋人，伤悲便会涌上心头，别人怎么就能长久维系好恋情，而自己却恋爱无方。听歌也特别有感触，好像每首歌都是为此时的他专门而写，极度吻合他失恋的心情，以前可从未发觉歌词内涵如此深刻。特别是张镐哲那首“再回到从前”，他不知反复痛苦地唱了多少遍。很长一段时间，曹照不能集中精力做任何事，晚自修复习功课，老是会不自觉地回忆起那段恋情，猜想她绝情不恋的“一万个理由”，苦问她为什么会这样。越是找不到答案，就越痛苦，有好几次，曹照拿起手机按下她的号码，想放下身段挽回那段感情，最终自尊心占据了上风，爱情诚可贵，自尊价更高。

　　三

　　这段感情来得快，去得更快；来得糊涂，散得也糊涂。直到一年多后，曹照才知道她“分手”的原因。一天，她发短信给曹照，说到曹照的学校看望她的高中同学。曹照和她在校园内的一张石凳上坐着聊了一个多小时，因为疑问和痛苦在心里憋了太久，曹照敞开心扉，将一年多来的疑惑和苦闷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。终于，她也讲出了当初选择分开的原因。

　　问题竟出在快到山顶的路上。曹照和她与一对情侣相向而过，对面那个女生长得高挑靓丽，敏感的她精准捕捉到了曹照一瞬间的眼神和表情，视线如同测谎仪般深透到他的内心最深处。“那一刻，我感觉到你对我的样子不是很满意，虽然我知道你为人真诚坦率，也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，但我不愿接受你稍显勉强的爱，也不愿看到你那瞬间艳羡的眼神和自惭的表情，也许我有点自卑，所以我选择了分开。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那么大的痛苦，对不起！但我也一样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。”

　　女人真是敏感而又敏锐，她也是个烈女子，宁可玉碎，不为瓦全。曹照听她说完，心里闪过一丝苦涩，尽管有点小小的失落，但内心深处的那个死结完全解开了，终于可从失恋的阴霾中走出来，犹如重见天日，豁然开朗。送她离校时，曹照打从心底开心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。曹照隐隐地察觉她心情有点复杂，或许她有点后悔，不曾想到她当时的敏感和决绝，是如此伤害了一个男生初涉爱河时脆弱的心灵。

　　曹照心底深处喜欢漂亮女生，她不能接受曹照不是百分百满意的爱，两人都没有过错，相反，这段感情或许因此成为两人一辈子难以忘怀的经历，虽有遗憾，却弥足珍贵。

　　后来，曹照在想，他一年多的“失恋”之所以痛苦，源于失去了依赖，伤害了自尊，而她选择分开，也是源于自尊心。当习惯了没有依赖的日子，找回了自信，痛苦也便随风而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