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川梅
不怕黑
半夜,黑还不够深刻。一朵云忽然黑了,将月亮一把抱起,仿佛要干坏事。
没有月光,往后山的曲径,一下子就怂了,怎么蜿蜒也通不到幽。弄不准方向。
山的前面方向大,在夜里也意境得很,仿佛不怕事。河流偷偷胖起来,在沿途的村落揩油。
两岸田亩上,农业不怕黑,低着头,仿佛是在动心思。在九岭山里,它们都是粗粮,不薄古,也不厚今。夜再深远,它们也要等亮。
乌鸦
鸟鸣青翠,几只乌鸦来凑热闹。它们一喊,整个意境,就尴尬了。
乌鸦腔调俗,也便宜。在九岭山里,那些空虚的村子,鸟叫半天都是空的,乌鸦随便一喊,就满了。
河流躲避乌鸦的聒噪,在村子上游就转了方向。杨柳在岸上晓风残月,等了好久,等了一场空。
村子里的傻瓜歪着草帽,像极了农业上的稻草人。举起竹竿过来,边走边喊出乌鸦的声音,让树上的乌鸦有些惶恐。
认怂
季节正在变幻,树上的鸟已经悄悄私奔,鸟窝空了。剩余的那些鸟鸣,没有了理由,仿佛茫然了方向。
地上乱爬的藤蔓,总是以爱情的表象缠树。等到了虚幻的高度,又往左右的空处,放出手段。
树不懂爱情,也不善于变通。在九岭山里,它们漫山遍野,仿佛很怂。
树包围的那些村子,不肯认怂。总让一些路径从树的空处溜出去,打探突破的机会。
竹子的气节
竹子剥落笋壳,蜕变出的气节,成为讴歌者眼里最好的标本,反复颂扬。
这个优雅的物种,在森林中卓尔不群,只是有了高度之后,就会集体低下头颅。再多的气节,也不清不楚。
那些高尚的事物,其实只是表象,往往经不住时间的推敲和考量。在九岭山里,很多正面风光的,背面却无尽尴尬。
村子里侍候农业的人,曾经都很担当,有被讴歌的资本。到后来一个个背驼腰弯,看着时光越来越远。
瓜藤
瓜藤往高处爬,爬得心虚了才开花。结出的瓜,努力往下坠。仿佛往下坠,才会有底。
鸟在浮云下面飞。浮云上面,还有苍穹。鸟飞的时候是盲目的,要落到实物上,才方便思想。
边界上的山峦,生来就在局中。天大的局,它们也只守一个角落,不往东,不往西,也不寻渡。它们的背景,有些苍茫。
村子在山峦的荫下,割据一方风水,也不嫌天下小。安分守己,慢慢开始社会。
雨
雨下来的时候,天,黑得像一口锅,要塌下来,压力很大。
山峰不敢低头,山上的树互相摇摆,好像这样摇摆,才是办法。
四面苍茫,村子仿佛怂了。意境苍茫,虚幻得很。
雨没有分寸,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。时光慢得让人着急,整个世界,都慢了下来,仿佛在等待什么。
农事
时光缓慢,山里的农事也反季节了。冬天的菜,在夏天理直气壮。夏天的瓜,在秋天还东张西望。市场上,季节反了,能卖出好价钱。
面对新事物,父亲有些心慌,有时手忙脚乱,有的时候左顾右盼。
这些年,农业徒增了不少内容。很多的规矩破了,村子里,还名正言顺的,已经只有方言。
很多的人对农业茫然。牛也茫然,它们在农业的边上,慢慢长膘。
蝴蝶
蛤蟆在水边养气,模仿人类的功夫,想养出精神,到红尘去,跳着走。
人间很慢,人类掌控的鸡鸭牛羊更慢。蛤蟆不想慢,努力跳跃,仿佛要突破速度,突破到境界之外。
天空也很慢,偶尔飞过的天鹅美丽不可方物。蛤蟆望着天鹅飞,望得久了,就肥了欲望。祈祷天鹅也慢下来。
等花开的蝴蝶,在池塘边慢慢飞,飞得相当便宜。它们本来就是慢的,不嫌人间慢,也不嫌自己的飞,有多么慢。
路径
河水流了很久了,好像没有找到目的。一路上三心二意,仿佛是便宜的。
鸟也没有方向,天空很空,它们从来都不用心。总是乱飞,飞不到目的上去。
村子周边的树,有的挂着鸟窝,更多的树上都是空的。它们顺风,也顺水,不乱来。
村子里出来的路径,已经老态龙钟,只会往老的方向去。在九岭山里,老的那些方向,慢得很,没有什么意义。
翅膀
蜻蜓在稻禾上面飞,飞了好久了,飞得不像鸟。不格局,也不智慧。
天空空得没有道理。空中有很多浮云,再会飞的鸟,也是在浮云下面。要突破浮云,很难。
蝴蝶在低处飞,其它细小的东西也在低处飞。远远看,它们好像没有什么头脑,也飞得很快乐,很一本正经。
跟人类亲近的鸡鸭和鹅,还有鸽子,经过人类的启蒙,很会听人的话。它们基本都不飞,仿佛忘了天生的翅膀,有什么作用。
狗喊醒了山脉
半夜时,意境开始月明星稀。闲得无聊的风,像傻瓜一样,去摇村边的树。
树晃动起来,它们的影子也跟着晃幼,越动越胖。宿在树上的乌鸦,猛然惊飞。
屋檐下的狗,隐约看到影子扑过来,肥胖的影子好重。狗怕不靠谱,赶紧吠叫。
叫声在山梁上荡漾,沿途村子的狗都跟着吠,把整个山脉都喊醒了。山脉茫茫,一动不动,仿佛在看影响。
招风
村子坐落在谷里,看山坡很高。山坡上的树高,背景已经海拔,有些氤氲。
娘个子不高。出了门,在田亩上比农业高,在菜园里比瓜菜高,到了山峦上,就比山高。随便喊几句土腔,也响彻四方,成为方言。
屋旁的芭蕉喜欢招风,也擅长讨好。看到娘的过往,总是用简单的谄媚,拍便宜的马屁。
牛窝在水边,用尾巴闲敲时光。牛的目光是散淡的,仿佛已在境界之外。
关系
远远就看见村子了,胖得有些模糊。河流担心不靠谱,就慢了下来。
村子也慢下来。在九岭山里生活,时光一多,村子已经俗了。水如果不来,会更加俗。
山峦也不急,它们站得高。看得见流域的很多事情,很多事物安分守己。在九岭山里,那些事物,互相都有关系。
村子里的人在河边等水,等得很急了。背后的农业,等得更急。季节不等人,水再不来,问题就大了。